到了用晚饭的时间,祝宅的后厨传来阵阵香气。
祝老爷子坐在最上首,正和身边的裴玥说着话。
不一会儿,杜兰芳带着祝朝来了,祝弘明这几日有事外出,所以不在。
小祝朝已经长高了一些,脑袋上扎着一个小揪揪,一双大眼睛十分机灵。
“祖父,祖父,看朝儿刚才在院子里抓到的!”
小祝朝蹦蹦跳跳来到祝远鸥身边,对一边的裴玥恭敬地说了声“伯母好”,然后小心翼翼摊开了手掌,里面是一只蚂蚱。
祝远鸥原本瞧见祝朝,正笑得一脸慈爱,但看见蚂蚱时,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了。
杜兰芳眼见,瞧见祝老爷子脸色不对,连忙把祝朝拉过来,训斥道:
“怎么回事?娘跟你说过多少次,学海无涯,就是课业做完了也不能懈怠!
有你抓蚂蚱的功夫,不能多背两首诗?”
一边训斥,一边偷眼观察祝老爷子的脸色。
听见祝朝的课业已经做完了,祝远鸥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。
“希望朝儿长大,能跟有他阿姐那般出息。”祝远鸥随口说道,然后让大家吃饭。
杜兰芳嘴上应着,暗地里翻了个白眼。
那澜姐儿不过就是去年考了个童生么?
这算得上多大出息,老爷子整天当块宝似的念叨。
那丫头又蠢又笨还能考上,那等朝儿长大,状元什么的还不是信手拈来?
酒足饭饱,总是要聊上几句话。
杜兰芳用帕子轻轻擦了嘴,取出了一个方管模样的小玩意,拧开其中的一头,旋转了两下。
一截红色的东西被旋了出来,杜兰芳在自己的唇上涂抹着,原本吃饭时被蹭掉颜色的双唇又变得娇艳欲滴。
她涂抹的动作很慢,甚至有点浮夸,故意露出方管上面那个双玉镯的图案。
祝远鸥瞧着有些新奇,问她这是什么。
杜兰芬早就等着呢,连忙解释道这是香莱儿最新出的唇脂。
“唇脂?”祝远鸥一脸困惑。
他对女子用的东西虽然不了解,却也知道唇脂都是跟纸一样的片状,用的时候要用嘴抿一下。
头一回见长成这样,跟个小棒似的。
“这可是如今江州城里最流行的,您瞧,这小玩意随身携带,是不是十分方便?”
杜兰芳炫耀似的瞧了裴玥一眼,却发现对方正面色淡然地喝着汤。
祝远鸥“哦”了一声,点点头,心想果然是自己老了,跟不上时代。
杜兰芳笑道:“唉,也是弘明疼我,那日去香莱儿,排了许久的队才买来这个送我。”
“嫂嫂只怕还没用过吧?也是,大哥走了这么多年……
这样吧,若是嫂嫂不嫌弃,等过几日香莱儿新的色号出了,这支我便让给嫂嫂用。
女人嘛,对自己好一点。”
裴玥抬了抬毫无波澜的眸子,客气地微笑道:“多谢,不用。”
她可是香莱儿最大的股东,就连那铺子的地契都是自己的。
自己铺子里的东西,有啥好稀罕的?
杜兰芳以为裴玥是死鸭子嘴硬,死要面子,“体贴”道:
“大嫂也不必不好意思,这唇脂也不贵,一两银子而已。”
祝远鸥重重地放下筷子。
“一两银子,不贵?呵呵,弘明对你可是真大方啊。我说朝儿现在一天不务正业,敢情是上梁不正下梁歪!”
杜兰芳没想到自己这句话惹恼了祝远鸥,一时着急,不知如何解释。
没想到裴玥居然开口替她解围。
“爹,您别动怒。弟妹这唇脂,早就已经出过升级款了,二弟买的是旧款,也就三百文而已。”
杜兰芳:???
三百文?
祝弘明回来可是跟她说花了一两银子!
听到只有三百文,祝远鸥怒气这才消了一点,随即又问裴玥这么了解,难道也经常买香莱儿的东西?
裴玥摇头。
她真的不用花钱买。
“唉。”祝远鸥叹了口气,“也莫要怪爹对你们苛责,如今咱们家里的光景你们是知道的,能省则省。”
又转向裴玥,“对了,澜儿的及笄礼,是不是也该着手准备了?”
“不急,还有两个月呢。”裴玥道。
祝远鸥的语气透着几分责备,“你这个当娘的,不要整天云里雾里,自己丫头的事儿也要多上点心。”
裴玥点头称是。
“及笄礼是个大事,还是尽早准备起来,至于这开支……”
祝远鸥皱着眉,思忖许久才继续道:“城外那几亩地,也差不多该收租子了。这几日你去催催,收上来多少是多少。
澜儿是咱们祝家的希望,就是再难,这及笄礼也得办得风风光光!”
杜兰芳听着,心里极不是滋味。
如今祝澜重新得了祝老爷子的喜爱,自己这个二房的地位可谓是岌岌可危。
若是再让裴玥把及笄礼给办好了,老爷子一高兴,将来岂不是要让她来掌管整个祝家的中馈?
那自己这一家子岂不是再无翻身之日?
……
江州城,陈府。
陈家在江州城也算小有名气,是个书香世家,并且家产丰厚。
陈老爷与夫人育有二子,长子在外做官,次子正是陈子鸣。
这趟回家,听着母亲再次提起自己的亲事,陈子鸣终于放下筷子,轻声道:
“母亲,儿子其实,其实……已经有意中人了。”
“哦?”陈夫人有些意外,“是哪家的姑娘?”
“她姓祝名青岩,是孩儿在龙场书院的师妹。她父亲早亡,如今与母亲苏氏居住在江州城中。”
陈夫人“哦”了一声,又问她的品性、相貌、家世如何。
“性情温顺,相貌清秀,家世……”陈子鸣想了想,小声道:“并非官宦富庶之家。”
陈夫人点点头,“你兄长已经和青州知府的千金定亲了,你若是再娶个有权有势的,只怕不好驾驭。就算她家境差一些,只要听话乖顺,咱陈家家大业大,也不是养不起。”
“母亲说的是。”陈子鸣孝顺道。
陈夫人又提出寻个日子,让陈子鸣将祝青岩带到家中见见。
陈子鸣面露难色,毕竟祝青岩尚且还有半年多才到及笄的年龄。
“只要是清白人家的姑娘,先来府里学学规矩,到时候及笄与定亲宴一同办了就是。”
“是,全凭母亲安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