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姑娘认出来人,立即挥手招呼过来:“三嫂好了吗?”
丫鬟冲江云初与二姑娘一一欠身行礼:“回主子的话,治疗已经结束,大夫也走了。”
“可有什么不妥?”江云初立即问。
“古夫人脸色不太好,其他一切顺利。”丫鬟恭顺答道。
二姑娘也赶紧安慰。
“婶婶莫要担心,听闻老夫人刚药熏出来的时候,一身被汗浸湿,脸色也不大好,但睡一觉醒来,全身便如脱胎换骨般,竟什么病都没了。”
一番话说完,二姑娘见江云初依旧没能宽下神色,她又果断站起,把江云初从石凳上扶了起来。
“既婶婶不放心,我们便一起去怡然院瞧瞧三嫂嫂吧!”
江云初本就牵挂,听二姑娘主动提,也没拒,只回屋换了身衣服,便也顺势跟着二姑娘去了。
到的时候,大夫已经离开,果然屋里充斥着刚熏完药的气味,古氏也正躺在床上,与丫鬟所说并无二致,除了脸上没有太多血色外,精神气头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。
悬了多日的心,终于落回了原处。
江云初长长呼出了胸中一口浊气,欢喜上前,握住了古氏的手,连连宽慰:“好生休息,莫要想太多,定能如愿的。”
古氏费力几次张嘴,才终于向江云初挤出一个笑来:“多谢婶婶关心。”
短短几个字,江云初竟听出了决绝之感。
不太妙。
江云初沉下心,又再次观察这不大的里间。
若大夫走的时候,门窗便打开了,此时不应还有这般浓烈的药味才是。
像是知晓人会来,所以才临时熏的药。
更像是掩盖什么……
是什么?
江云初又努了努鼻子,努力分辨空气中的细微末节。
有血腥味。
不得不承认,古氏掩盖得很好,空气中弥漫的草药汁子本就带腥气,常人恐怕很难将两者区别开来。
但江云初不一样,穿书前,她可是闻惯了血腥的特种战士。
那刻在她骨子中的记忆,瞬间唤醒了她。
她沉下心来,盯着古氏盖得密不透风的被褥不放:“可有苦衷?”
没曾想,古氏涌出了泪,一发不可收拾!
一旁的二姑娘也手足无措起来:“三嫂您这是何意?可莫说是喜极而泣,这哭得也太叫人心疼了。”
江云初心中不详的预感,也愈发真实。
“二姑娘你带着丫鬟们先出去,我有话与你三嫂说。”
谁知江云初话音刚落,古氏便抬手擦干了泪:“嫂嫂莫要瞎想,我开心呢。”
江云初不甘心,她凑到古氏耳边:“我可以帮你!”
古氏压着嗓子,故意顾左右而言他:“这大夫瞧着有些本事,还麻烦婶婶替我给首辅夫人言声谢,就不再麻烦老太医进府了。”
江云初心头越发烦躁。
她环视一圈又问:“三侄去哪了?”
谁想最普通不过一句话,却引得古氏好不容易止住的泪眼,再次汹涌!
果然......
江云初的心被揪起,连连刺痛席卷全身。
古氏哭得根本说不出话来,还是她身边伺候的丫鬟,出面替她答了话。
“三少爷今日在院中等了一整日,堆积了好些事务还未处理,见夫人无碍,便着急去外书房了。”
这丫鬟也有问题。
那故作镇定,甚至排练了千万遍的话,能骗过别人,却骗不过特种侦查兵出身的江云初!
“大夫为夫人瞧病的时候,你一直在屋里伺候?”她盯着那丫鬟,一针见血。
丫鬟城府不深,经江云初这一下,顿时吓白了脸。
“婶婶!”
古氏抽出被江云初握着的手,反而将江云初紧紧捏住。
似平常,却更似哀求。
“我很好,真的。”
那双手一直颤抖,带着江云初的心,也跟着一起不寒而栗。
终于,她缓下了眼中交织的愤怒与悲哀,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,转过了头不忍再看。
“那好生歇着,但首辅夫人那边我先不回绝,待你需要时,随时让二姑娘带句话便是。”
在古氏与二姑娘的连声感激下,江云初出了怡然院。
但她却没有回去,反而直往二门的方向,张嘴便要陈嬷嬷亲自过来问话。
陈嬷嬷到的时候,江云初也顾不得让来往下人瞧见两人关系不菲,径直便领着陈嬷嬷进了二门旁的凉亭,又让青枫与月盈二人,守在四周。
“那赤脚大夫住在前院哪里?我要见他。”
陈嬷嬷骤然变了脸色:“大夫半个时辰前,突然说家中有事,禀了老夫人,回去了。”
像是凭空一盆冷水,将江云初从上至下,浇了个透心凉。
起先,她还心存侥幸。
但此时赤脚大夫也溜之大吉……
江云初心漏跳了半拍,被风一吹,不禁一个寒颤,人在愣在原地,许久都没有说话。
“发生了何事?”
江云初回头,见是许澜从二门越走越近。
她反应过来,又赶紧向陈嬷嬷吩咐:“一旦有赤脚大夫的任何消息,第一个到锦澄院告诉我。”
许澜听见,立马猜到出了何事。
他回身又去寻候在二门的胡万生:“你过来!”
江云初也的确有事要让胡万生去做。
只是胡万生刚走进亭中,江云初还未来得及开口,许澜便抢在了前头:“不惜任何代价,把赤脚大夫给我找出来!”
陈嬷嬷与胡万生应声而去。
直到院中只剩下她与许澜二人,江云初才敢显露出些许的慌乱。
而许澜刚想开口问,江云初却抬手,打断了。
她的声音有些颤抖:“莫要问我,也千万莫要去问三侄,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。”
许澜没有问。
他只是上前抱住了江云初。
在额头碰上许澜肩膀的那一瞬,好闻的乌木香包裹了她全身,也终于冲淡了一直逗留在鼻中的腥气。
江云初再也忍不住,泪一颗颗接连滚落。
她不得不承认,她又一次,战败了命运。
——
赤脚大夫来去匆匆的消息,在侯府的众多乐闻中,很快被大家给忘记。
自从淑妃娘娘遣了太医上门替白夫人把脉,太医笃定白夫人腹中为男胎后,侯府上下更是绷紧了弦,整日瞧着白夫人的肚子,再无心顾及其他。
江云初也不知该庆幸还是悲伤,她只是每日装作无事发生,等着陈嬷嬷,又或是胡万生汇报的消息。
但赤脚大夫,却像一颗尘埃,被风吹进了茫茫人海中,再未能寻到踪迹。
而古氏,也再没提寻大夫上门的事。
她又如之前那般,每日甘霖堂请安,都默默不发声,将自己隐藏在众人的热闹之后,甚至也不串门走动了。
渐渐地,大家甚至都快忘记她的存在。
一声干呕,甘霖堂中闲聊的众人皆朝白氏瞧了过去。
“哎呀!三弟妹这该不会是有喜了!”
吴姨娘站了起来,冲着许三郎,欢喜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