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大人走在人群中间,听见动静,赶紧围了上来,竟是越听越觉后怕。
长公主一怒之下进了凤阳高墙,杀了皇家的王爷的事,原以为只是她为保许将军的弄巧成中,却没想到,竟是利用朝廷上下,既保住了孩子,又救下了许将军而豁出去的妙计!
将天家骗得团团转,还扰得朝廷一片混乱。
好啊,好啊!
“哈哈哈!”他莫名笑了起来。
那可是当初政变之时翻云覆雨的长公主,是杀死一个亲王只当做寻常的长公主。
这天下除了她,还能有谁?
如今被禁又算什么啊,她定能再次华丽翻身!
想想最近暗中也没少帮忙。“看来仕途又稳了。”他轻松地迈开了步子,无事身侧窃窃耳语们的同僚,昂首挺胸,大步而去。
白日恒在百官之后,最后一个走出的皇宫。
不过刚走到一半,便从疾步往外的大臣口中,听了些端倪。
却以为是许家破釜沉舟,为了救许澜,硬着头皮将天家的东西造假了!心头一惊,他摒开看热闹的同僚,快步跑到老夫人跟前,一把将人扶起,又拿过金册,将金册的工艺与上面的文字,翻来覆去看了又看,竟是越看越惊喜!
“老夫人有这好东西您怎么现在才拿出来啊,快起来,我替您去禀告圣上!”
白日恒逆流而上慌忙进宫,待出来的时候,身后还跟了两个太监。
太监先是着急忙慌,三五下驱散了围观的大臣,最后才走到了老夫人跟前,行了一礼:“许府老夫人,圣上有请。”
“快进宫将一切给圣上讲明白!”白日恒也在一旁催促道。
老夫人感激地冲白日恒多看了一眼,又朝人群最后的沈曜点了点头,随即在群臣注目之下,坚定地踏进了宫中。
一路往里,越过议事的大殿,老夫人跟着太监的步子,直接进了圣上德佑堂的书房。
一夜没睡,又接连赶路,天威让她脚下本就虚浮的步子,也愈发飘忽。凝神走到书房正中,老夫人深吸一口气,才高举金册跪了下去:“臣妇给圣上请安,吾皇万岁。”
“手中便是你在宫门处叫嚷的免死金册?”圣上问。
那语气实在不善,老夫人偷瞄了一眼,又当即沉下了心,郑重道:“回圣上的话,是的。”
“何处寻来?”
“一直保存在许氏祠堂之中。”
“将金册呈上,你先下去歇着。”
老夫人把金册交到了太监手上之后,便又被令一位太监领着出了书房,到了偏屋去等着了。
偏屋的窗大开,正好对着院中,老夫人坐得一丝不苟,眼睁睁瞧着从正午一直到夜里,太监与各部大臣,进进出出,脸色都不大好。
该不会是圣上不愿承认?
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,老夫人也瞧得更加仔细,直到后半夜。
后半夜倒是没有大臣进去了,可书房大门紧闭,也再无大臣出来。
一夜灯火通明,一夜隔门喧嚣。
待大臣们再从书房出来的时候,已是翌日天亮。
院中雾气凝结成团,天气似乎又冷了些。
“许家老夫人,圣上有请。”
太监一声通报,同样熬了一夜没敢休息的老夫人,赶紧站了起来,走向那个将要宣判许家命运,因而显得格外死气沉沉书房。
圣上坐在高处,面无表情地看着她。
“请圣上安。”请安的片刻,老夫人大起胆子,余光打量了一瞬,恍惚竟觉圣上一夜之间,莫名老了许多,胡渣满脸快要将天家的威严完全吞噬,只剩一具平凡的老人架子。
“金册的确是建国第四年,天家论功行赏时候赐给许家的,礼部也有记载,东西不假。”
圣上缓缓开了口,老夫人一颗悬起的心,也落回了一半。
“天家向来一言九鼎,既承诺免除后世子孙三次死亡,许澜参与和亲王谋反,下令斩首秋后执行的诏令,便也因祖宗庇佑,朝廷将其收回了。但死罪可免,官职不能却照旧,传朕旨意,贬许澜为庶人,许氏一族,子孙后代皆不可入仕!”
这就……好了?老夫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。
不再多问问?不说什么死罪可免,可活罪难逃的威胁话?
她呆愣着许久没有应话,直到身侧郑大人出声提醒,她才又反应过来。
双手覆在额头,激动得泪光四溢:“多谢圣上宽恕!”
“都退下吧,朕累了。”
不知是太过喜悦,还是圣上身心俱疲,高处的声音,竟像是从天边传来。
听来格外缥缈失真。
不过是下了几场连绵不绝的阴雨,气温便一降再降。
待许澜从刑部大牢出来的时候,已是初冬了。
沈曜牵着马车,早早等在了刑部大门,一见许澜现身,便着急赶了过去:“十三爷!”
往前眼前这个比记忆中又长高了许多的沈曜,许澜大步跨上马车:“你这小屁孩,一月前便告诉了你救命的东西在祠堂,怎么这么慢才将我弄出来!”
“不会说谢谢可以不说。”沈曜也赶紧上车,示意马夫将车驶去了避人的小巷。
“长公主现在如何了?”许澜又问。
沈曜道:“还被关在凤阳高墙,圣上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公开的举动,我好几次派人去高墙里打探,也都没有消息。”
“没有消息,便是最好的消息。”许澜凝住了目光,深思道。
“那现在我们该如何?”沈曜着急问,“我知道密道,要不咱们一起去劫狱?我掩护,你带她走,并非全然没有胜算!”
许澜回过神来,明目张胆翻过一个白眼。
“让你平日多看些书,长长个子的时候也顺便长长脑子,你偏不听。就算我们以二敌千,成功将她救了出了,甚至还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安置,圣上此生都再找不过来,可杀害亲王的罪名,不还是在她头上,压得她此生都翻不了身!”
“你的意思是,要将殿下的罪名洗清?”沈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,“可长公主众目睽睽之下,亲手杀的王爷,这也能指鹿为马,将罪名摘掉?”
“也并非全然没有办法。”
“你准备如何?”
许澜长长吐出一口气,像是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:“我与北翼有些交情,准备过去一趟,谈谈条件。”
“交情?”沈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,“谁不知道你杀了北翼领兵的忽炽王,那可是北翼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!你管这深仇大恨叫交情?”
“那你可有救她的办法?”许澜无语反问。
沈曜咽了咽口水,不说话了。
许澜又道:“我当然不会傻了直接去找北翼皇帝,只是边境驻军打了败仗,朝廷之中无法立足,正需要些由头来让手下鼓足干劲,让朝廷刮目相看,而这其中,可做的文章还多。”
沈曜眼珠一转,一声惊呼:“你该不会要去投敌!”
“你是傻子吗?”
许澜怼得毫不留情,沈曜想了想,不好意思笑了。
挠了挠头,惭愧问道:“那我能帮你什么?”
许澜的声音像剑,比马车外呼啸的寒风更加泠冽尖锐。
“圣上一定会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,我要你助我,从京城成功金蝉脱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