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执拨了拨火堆,亏得白日里睡得多,现在就算不睡也不是特别困,实在是不想回去跟他们挤了,就当守夜吧。
不到片刻,一道沉稳的脚步声走到凤执旁边站定,是靳晏辞。
一撩披风坐在旁边的石头上,隔得不是很远,浓郁的酒香瞬间就把凤执的鼻子包围。
这半夜三更的,正是无聊,这酒味闻着都馋人,可惜的是这身体本身就娇弱不胜酒力,更别说还有毒素未清,想喝也不能的。
不过这酒香里还夹杂着淡淡的药香,酒香浓郁掩盖了药味,若不是常年跟药物打交道的人根本闻不出来。
所以,他受伤了!
凤执动了动眉头,受伤跟她也没啥关系,拨动火星,居然在其中翻到了两颗土豆,也不知道是谁放进去的,倒是便宜她。
用棍子将土豆夹出来,好像已经完全烧熟的样子,不过这灰溜溜的东西,怎么下口倒是成了一个问题。
察觉到一道视线,凤执抬眸,四目相对,一个清冷,一个凉淡,诡异的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。
气氛有一瞬的凝固,凤执戳了戳面前的土豆:“靳大人要来一颗?”
靳晏辞微微垂眸,看了眼那灰溜溜的土豆:“不必。”
凤执也不勉强,找了张油纸将土豆包起来,剥开两边,用勺子挖中间没有沾灰的部分吃。
靳晏辞敛眸,捏着酒坛的指腹微微摩挲,一个土豆都被她吃出了美味珍馐的姿态,果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。
凤执安安静静的在吃土豆,别说,这感觉还挺奇特的。
奇特的食物,奇特的人,奇特的场景。
她掌权多年,生杀予夺,早已经高高在上,与其说是傲慢,不如说是麻木。
纸醉金迷,奢靡无度,糜烂腐朽,极致的奢华背后就是极致的阴暗和肮脏,看多了,心也跟着脏了。
重生到庄王府,她并没有怨恨到立刻要回龙城掌权复仇,相反,她其实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。
朝中的人一辈子拼尽全力想在那权力之巅有一席之地,而她出生就在那里,至死才离开。
而今在这里,吃着一颗曾经她看都不会看一眼的烤土豆,旁边坐着一个完全不把她看在眼里的朝廷命官,真是新奇。
她其实并不是那么想回龙城,但庄王府脱不了身,不过也许这次回去会有别的收获也说不定。
想着想着,她突然轻笑了两声。
靳晏辞闻声看过来,正好对上凤执含笑的眸子,夜色里,映着火光,氤氲朦胧。
凤执疑惑:“嗯?”
靳晏辞举起酒坛子喝了一口,眸子里闪过什么。
靳十一给靳晏辞送下酒菜过来,是冷切的牛肉,这么一对比,凤执那个土豆简直不要太寒酸。
“凤姑娘,这夜深露重的,可要吃点儿?”
凤执挑眉,靳晏辞这随从倒是挺会做人的,唔,长得也端正,尤其是武功还高强。
她现在就缺这样的属下啊,考虑了一下挖墙脚的可能性,凤执遗憾摇头:“多谢,刚刚吃了个土豆,不饿了。”
靳十一憨厚的笑了笑,说真的,他还挺不相信自家主子的怀疑的,这凤三姑娘长得多好看啊,那娃娃脸,粉雕玉琢的,一双眼睛大大的,清澈剔透,干净又温柔,哪儿有坏人长这样?
怎么说呢,凤执这张有些太过稚嫩的娃娃脸其实还是具有很大的欺骗性的。
她都不用刻意扮无辜,就坐在那里就已经被人划分到无害的那一群人里去了。
当然,也有那些个怎么也瞒不过的,理由嘛,很简单,都是千年的狐狸
大晚上的这么坐着也实在无聊,靳晏辞高冷不说话,靳十一倒是好说话,凤执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。
她不会问问题,而是先说,说起平吉城的人文风情,说平吉城的宝藏和好处,然后靳十一说起了龙城,说一些自己的见闻,当然都是市井间的平常事。
而后凤执说起了自己爹爹,说爹爹虽然平庸,但是很爱家人,对娘亲也忠贞不二。
靳十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,说他娘亲也教育他要疼爱自己的媳妇,但他还没成亲。
凤执聊吃的,聊口味,然后聊出了靳十一的家乡和自己喜欢吃的东西。
旁边,靳晏辞身子微微倾斜,听着二人聊天,眸子看着空地,眼中映着跳跃的火苗,不知道听到什么,微微勾唇,有那么点耐人寻味。
靳十一聊得有些意犹未尽,靳晏辞挥手让他离开,没有说话,不过看向凤执的眼眸明显更暗沉了几分。
凤执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,她没有一句话能让人挑出错处,靳晏辞要怀疑就怀疑呗。
靳十一身为靳晏辞的心腹,岂是随随便便能跟她那么热情聊天的?
既然靳晏辞有心试探,她就让他探个够,装个无辜而已,谁不会?
现在局势不明,庄王府还没有立足之地,她还是低调的好。
就算是狐狸,她可不喜欢露出狐狸尾巴。
喝了口水,起身:“长夜漫漫,还是留给靳大人独享,我要去休息了,告辞。”
凤执走向马车,慢悠悠的爬上去,看着里面的两人,把凤无双挤到中间去,给自己找个位置躺下,然后瞪着车顶发呆。
火堆旁边,靳晏辞转动着手中的酒坛,墨色的眸子明明灭灭,眼尾微微上扬,原本清正雅致的容貌在这一刻竟然透着几丝妖冶诡谲。
本以为能握在手中的庄王府,似乎要出现一个变数。
只是不知这个变数是刀俎还是鱼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