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方的地平线上,尘埃滚滚。
在卡勒堡的城墙上,守军们神情紧张地来回穿梭着。
萨拉丁麾下的大军,就在今早,毫无征兆地跨越了两国的边境,向卡勒堡杀来。
圣火旗和仿佛没有边沿的人海踏起的灰尘,铺天盖地。
恐怖的压迫感,使卡勒堡的每个人都紧张了起来。
他们很清楚,以这座城堡的主人,雷纳德伯爵曾做的那些事——劫掠拜火教商队,屠杀拜火教平民,试图沾染拜火教在内志的圣地
一旦城破,所有人都不可能有活路。
萨拉丁虽以仁善著称,但他的铁腕手段下,也从不缺乏杀戮。
吱咔咔——
十余名披甲军士用力推动绞盘,将沉重的吊桥立起。
浑然不顾已经跑到距离城门不远处,拖家带口,跑来避难的零散人群。
“求求你们,打开城门,让我们进去吧。”
“我们的村子已经被屠戮一空,那些萨拉森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。”
“利穆尔,我是你的亲叔叔啊,这些都是看着你从小长大的亲戚和邻居,求你网开一面,暂缓升起吊桥吧!”
“你们就忍心看着你们的亲人和朋友就这样死在城墙下吗?”
人们挤在城墙下哀求着。
城墙上,有人面露不忍,但没人敢阻止披甲军士们将吊桥升起的举动。
因为这是雷纳德伯爵下达的命令。
而且敌人的轻装骑兵队,就在一箭之地外盯着。
只要他们敢放下吊桥,这些骑兵就会立刻不顾一切冲上来,抢占吊桥。
守城的军士和征召兵们,如同勤劳的工蚁忙碌着,他们将打磨掉棱角的圆形石球堆积在投石机旁。
这种安装在城墙上的小型投石机,只要斩断悬挂配重块的绳索,就能将另一端网兜里的石弹投掷出去。
萨拉森人称这种投石机为狂怒者,并在军队中广泛装备。
其中最大的,据说能将两千磅的巨石投掷而出,砸塌城墙。
城墙上支起了一个个大锅,里面盛满了黑色的火油,只要淋下去,就能轻松烧毁一架攻城梯。
还有人拎着装满沙子和水的木桶,将其堆在城垛前,用以防备火焰的误伤。
板车运送着卡勒堡提前储存的砖石,堆积在第一道城门上方的城楼里。
在敌人攻开第一道城门后,守军便能在城楼里,居高临下向下投掷石块,以阻止敌人进一步打开第二道城门。
不得不说,雷纳德经营许久的卡勒堡,的确是一座坚城要塞。
里面堆满了足够上千守军半年使用的物资,绝非萨拉森人所能轻易击破的。
浑身披甲的雷纳德,铁青的脸上此时正充满了愤怒。
他咬牙切齿道:“该死,我就知道萨拉丁肯定会选择卡勒堡作为目标。他憎恨我,将我视作毕生大敌,哪怕放弃耶路撒冷,也想要我的命!”
斯蒂芬妮满脸坚毅,这个女骑士身穿戎装,高大健壮的身躯一点也不比男骑士差:“这是我们的荣耀,雷纳德。
我们跟异教徒,本就是不死不休的,他越憎恨于我们,我们便越是应该感觉到光荣。”
雷纳德哈哈大笑道:“没错,斯蒂芬妮,就让萨拉丁憎恨我吧,我会在此让他的大军铩羽而归,到时候,整个王国都会为我的功绩而震撼。”
笑完了,雷纳德又有些紧张道:“斯蒂芬妮,求援信已经派人送出去了吧?”
斯蒂芬妮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个有些神经质的丈夫,点头道:“嗯,早在斥候报完信的第一时间,就送出去了。”
雷纳德猛拍双手:“对了,还要派人去我们那个小邻居那儿。我记得他训练了一支不错的披甲军士,让他的守卫官立刻把所有军队都派来支援卡勒堡。”
斯蒂芬妮疑惑道:“那些约格律斯堡的守军,会答应放弃自己的城堡,过来支援?”
雷纳德很有把握地说道:“他们会知道轻重的,卡勒堡一旦被攻破,他们那座可怜兮兮,只要一阵风就能吹塌的破旧堡垒,根本抵挡不住异教徒的进攻!
而只要卡勒堡守住,萨拉森人零散的军队,就算漏进去一部分,也顶多只能劫掠几座村庄。”
雷纳德站在城墙上,不住抚摸着那冰冷粗糙的岩石。
脸上因兴奋而泛起一丝红晕:“来吧,萨拉丁,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做宿敌,那就让我们堂堂正正来一场大战吧。”
城堡外的戈壁滩上。
一座座白色方顶帐篷,坐落于城外的棕榈树林里。
游荡的萨拉森轻骑,已将卡勒堡附近的村庄统统扫荡了一遍,空置出的屋舍,里面都已住满了各部征召而来的士兵。
在树林边上,随军的工匠和仆役正在砍伐树木,组装起一架架云梯,攻城车,攻城塔和巨大的配重式投石机。
在所有帐篷簇拥的最中央,一座格外高大的帐篷内。
一位穿着金色精致鳞甲,头戴黑色包头巾的王者,正坐在镶金的王座上,聆听诸部首领汇报的信息。
这是一个说不上英俊,但也绝非丑陋或是平庸之人的相貌。
一眼就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。
他的脸颊很消瘦,上面留有一道据说是山中老人豢养的刺客所留下的伤疤。
在他的背后,是一幅悬挂而起的巨幅地图,在那上面,两条红线宛如锋利的阿拉伯直剑,直插耶路撒冷王国的腹地。
显而易见,这位就是自埃及起始,如今已统一了大部分阿拉伯地区,在拜火教的声势,丝毫不逊于千年帝国的萨珊王朝的阿尤布王朝的君主——萨拉丁。
诸部的酋长和领主逐渐散去。
帐内仅剩下萨拉丁和他的弟弟萨伏丁。
萨拉丁突然想起来什么,询问道:“阿迪勒,卡勒堡就是那个毁约者的领地对吧。”
阿迪勒是萨伏丁的本名,萨伏丁只是十字军贵族们对他全名的简称。
“没错,吾王。”
“雷纳德”
提起这个人,哪怕沉稳如萨拉丁这样的君主,也感觉到了一阵发自内心的厌憎。
雷纳德伯爵,在成为卡勒堡的领主后,曾经做出过一番大事,那就是组织海军,打算南下进攻拜火教在内志的另一处圣地。
以此来向他们勒索大笔的钱财。
尽管他的图谋并没得逞,但他对圣地的冒犯,还是极大激怒了萨拉森人。
这个贪婪,可鄙,无耻之尤,毫无骑士精神的恶棍,如今已是诸多萨拉森人的眼中钉,肉中刺。
阿迪勒沉声道:“吾王,三天之内,我必将攻破这座城堡,将那曾经冒犯过圣地,屡次袭击我国商队的恶徒雷纳德的头颅奉上。”
“不,只是佯攻就够了。”
萨拉丁看着自己的弟弟,和心腹爱将,沉声道:“我的确憎恨这个可鄙可耻的毁约者,但不要忘记我们的目的是收复圣城。”
“聚在我旗下的诸部将军,酋邦首领,皆是我以吉哈德(可以理解为“圣战”)之名邀请而来,虽然合计战兵有两万余,但直属于我们的本部兵马,还不到一万之数。”
“阿迪勒,我的帝国并非铁板一块,不可在此折损太多兵力,否则,我们甚至看不到耶路撒冷的城墙,就得灰溜溜撤军。”
“那位居住在泰西封的万王之王,正等着看我铩羽而归呢。”
萨拉丁常常号称自己麾下有数十万大军。
这也确有此事,但那是分布于整个阿尤布王国,包括各地驻军,只忠诚于当地领主的军队,还有大量的可以征召起来,充当炮灰的民夫在内的总和。
劳师远征,又受补给限制。
哪怕耶路撒冷王国分兵了一多半北上,萨拉丁麾下的三万大军(包括一些军仆),依旧没有占据压倒性的优势。